双目失明
花满楼出生在江南第一武林世家——花家,同时也是江南第一巨富之家。江湖传闻:一日看尽长安花,看不尽江南一枝花。其中的“一枝花”,说的就是花家。
花满楼是这一代花家家主花逸之的第七子,从小生得冰雕玉琢,天资聪颖,且温良敦厚,平易近人,毫无世家公子的骄娇二气。也许是上天也觉得花家七公子过于完美,因此在花满楼七岁那年,平白让他生了一场怪病,害得他从此双目失明。
那一日,花满楼用过晚饭后,忽然晕倒在地,昏迷不醒,头发高烧不退,每隔一个时辰,汗水都要浸透衣服。花满楼这个怪病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,花逸之延请了江南十几位名医为其诊治,包括江湖最负盛名的“太乙神针”易铭,都表示束手无策。好在三天三夜之后,花满楼忽然高烧退去,人也恢复了清醒,只是一双明目,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。
“太乙神针”易铭认为,花满楼脑内生出了一种异物,位置恰在晴明穴,因此影响了视力。易铭告诉花逸之,由于晴明穴位处要害,如果让他施针,有一半把握可以让花满楼恢复光明,但也有一半的可能会导致他全身瘫痪。花逸之听后立即说,他宁可花满楼一辈子不见光明,也不愿他去搏这一半机会。
花满楼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,紧紧抓住父亲的手,说他能够生在花家,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孩子幸福百倍千倍,就算以后都看不见东西,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。花逸之见儿子如此豁达,既倍感欣慰,又十分心酸,借着要送易铭出去,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。
神功初成
花家是武林世家,轻功、掌法和剑法都有独到之处,特别是一套“流云飞袖”的袖功,威力无匹,又潇洒之极。花逸之本想传花满楼这套武功,但如今他双目已盲,只好作罢。但花逸之没有想到,花满楼并没有放弃武学。花满楼对父亲说,他见过几个盲人,需要别人照顾才能生活,但作为花家儿郎,虽然他可以得到非常周到的照顾,但如果有可能,他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拖累。
为了儿子的梦想,花逸之做了两个决定。一是摒弃江湖中流行的由外而内的修炼方法,而是让儿子先修习内功,待有了一定成就之后,再练习各种招式;二是设下重赏,派人寻找江湖中最著名的盲人高手“盲剑客”,由他教导儿子。事实证明,花逸之的这两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,花满楼因此成为一代高手,成就还在历代花家子弟之上。
花逸之身为花家家主,也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,深谙内功之妙。内功有成之人,感觉更加敏锐,耐力更加悠长。如今花满楼双目失明,无法依样画葫芦,练习各种外功招式,但牢记内家功夫口诀,打坐吐纳却是无碍,甚至还可能因为看不到外界的各种诱惑,更容易进入状态。
如此,花满楼便开始修炼花家的祖传内功。他很快便展露出了非凡的武学天分,加上心无旁骛,专心一志,练起来比花逸之当年还快了数倍。待到三年过去,花满楼的内力已直追他十八岁的四哥。而此时,花逸之重金寻找的“盲剑客”终于到来。
其实,在这三年之中,花满楼一直在试着独立完成穿衣、洗漱等日常行为,还靠着越来越深厚的内力,失去双眼后强化了的听觉,在偌大的花家行走无碍。这一切,都为他得到盲剑客的真传打下了基础。
盲剑客教给花满楼的,是他赖以成名的“听风辨位”。这种功夫听起来并不出奇,无非是根据物体的破风之声辨别它的位置,江湖中的盲人高手,或多或少都会一些。然而,盲剑客的“听风辨位”,却远远超出了平常人的想象。以花满楼的绝世之资,练成“听风辨位”,也足足用了三年之久。
第一年,盲剑客让花满楼每日用三个时辰感受气流的变化。他要在风、霜、雨、雪、雷电、冰雹等各种天气中,通过气流的变化,仔细辨认出飞过的鸟儿。还要在晴朗无风的天气中,通过极其细微的差别,辨别五十丈外,是有建筑还是空无一物。
第二年,盲剑客让花满楼在三个呼吸之间,在三千个随风转动的纸质风车之中,找到坏掉的那一个。还要在同样的时间内,在悬挂着的数千把宝剑之中,分别找到最长和最短的一把。
第三年,盲剑客先是让花满楼去捕捉流萤,后来变为捕捉蜜蜂,再后来又变成捕捉苍蝇,最后变成捕捉蚊子。如果被一只流萤、苍蝇和蚊子跑掉,或者不小心打死了其中一只,甚至被蜜蜂蛰了,都不算过关。
盲剑客设置的重重考验,其中有些连正常人都难以做到,甚至连盲剑客本人都不敢说一定能完成,但花满楼都凭着过人的天资和顽强的毅力一一通过,远远超出了盲剑客的期望。最后,他表示,自己已经什么都教不了花满楼,不日便要离他而去。
花满楼一听急了,急忙去抓盲剑客的衣袖,盲剑客身形一闪,花满楼便抓了空。花满楼根据气流的变化,判断出了盲剑客的方位,又旋身扑上。盲剑客拔出长剑,一剑刺出,花满楼闻声飘退五步,恰好避开。盲剑客挺身又刺,花满楼通过“听风辨位”,知道身后三步就是一堵墙,退无可退,竟双手一合,夹住了盲剑客的长剑。
盲剑客长剑被夹,不怒反喜,大笑道,小子,你还认为自己没有练成“听风辨位”么?花满楼这才知道,盲剑客并无心伤他,只是在试他的功夫。
花满楼跟着盲剑客练了三年,如今除了双目无神之外,他与正常人已没有任何分别,武功更是突飞猛进。花满楼恳求盲剑客留在花家,让他报答大恩。盲剑客笑着说,花满楼天性纯良,宅心仁厚,是世上少有的好人。只要花满楼好好的活下去,并按照本心去帮助他人,就已经是对自己最好的报答。说完大笑而去。
此后,花满楼开始修炼家传的外门功夫。由于他内功有成,又练成了“听风辨位”,因此失明的双目已不再是他的阻碍。往往是花逸之演练一遍,讲述一遍其中诀窍,再就花满楼不明之处进行解答,花满楼就能练得像模像样。因此,花满楼只用了短短四年,便将家中的剑法、掌法、轻功等学了个一干二净。
在花家数十门绝学之中,花满楼最喜欢的便是“流云飞袖”,倒不是因为它施展起来最好看,而是因为它偏于防守,杀伤力不强,最合花满楼的性格。此外,花满楼还很擅长轻功,花家的“飞花逐月”被他练到了极高境界,飞檐走壁如履平地,直追当年的“盗帅”楚留香。
双目失明之后,花满楼的听觉本就变得异常敏锐,再加上他内功有成,又练了三年的“听风辨位”,使他的听觉,更是被强化到了普通人的五倍以上。花满楼的这种能力,为他的生活带来了便利,但有时候也会让他变得很尴尬。
相逢意气
这一日黄昏,花满楼去找他四哥聊天。当他走到距他四哥房间还有两百步时,便听到一对男女急促的喘息。仔细一听,却是四哥向新婚妻子求欢,四嫂觉得时辰太早,委婉拒绝,但又挨不住四哥动手动脚,软磨硬泡,只好半推半就……花满楼听到此处,俊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跟儿,急忙跑出了家门。
花满楼来到一处茶楼,坐在二楼饮茶,平复情绪。没想到却听到角落的一个包厢里,有五个贼人正在商量拐卖妇女和小孩。他们把声音压得极低,奈何花满楼听力太好,把他们的计划听得清清楚楚。花满楼暗中紧紧攥住拳头,面上却不动声色,暗暗下定决心,要救出被他们关押的妇女和小孩,擒住这些贼人,交给官府处置。
那几个人不一会儿出了茶楼,一路向城郊走去。花满楼施展轻功,暗暗跟随他们到了城外一处农庄。花满楼小心避开几个贼人,凝耳四处搜寻,循声来到一间柴房。他示意被关住的妇女儿童不要发出声响,然后一把捏碎了门锁,放了这些人出来。不过,他万万没有想到,这些人中有一个妇人是贼人的同谋,出柴房不久便突然发出几声尖叫。结果导致花满楼和十几名妇女小孩,被七八名贼人持刀阻住。
花满楼施展“听风辨位”冲入敌群,一时间贼人纷纷倒地。这时,贼人的头目见他武功实在太高,便一连抓住三个小孩,向着花满楼飞速抛出。花满楼双臂各抱住一个,然后左脚伸出,将第三个小孩稳稳接住。然而,就在花满楼伸脚接小孩的同时,贼人头目的长剑,几乎同时刺到了花满楼的胸膛。
当时那把剑距花满楼的胸膛只有三尺七分,花满楼此时已无力再退,若想保命,只有将双臂抱住的小孩去挡贼首的长剑一途,别无他法。但花满楼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?他想到自己神功初成,正想到江湖上闯荡一番,惩恶扬善,结交朋友,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死于非命。
正当花满楼暗道万事皆休之际,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,右手一扬,食指和中指已经稳稳夹住了贼首刺过来的长剑。接着,他飞起一脚,将贼首踢到了七八丈外,倒地不起。
那人转过身,抚摸着自己的两条眉毛一样的小胡子,饶有兴味的看着面如冠玉、风度翩翩的花满楼。花满楼看不到那人的容貌,却不妨碍他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几分玩世不恭,以及美好的善意。于是他放下小孩,拱手说道,在下花满楼,未请教阁下大名。
那人也拱手答道:陆小凤!